其实白慕灵,有怨恨过这个小太子,要不是因为他,自己也不会被骗进这,偌大的皇庭,饱尝非人的苦楚。
但又或许是因为,皇威太过于强势,她身为一介弱女子,胳膊终是拧不过大腿,遂才将怒气迁怒于小太子。
可这么长时间以来,她从未看见过家人来探望她,更未见来救她。反倒是这个小太子,天天跟她讲述,外界所发生的事情。
小太子更是告诉她,要坚持下去,他也成为了她唯一的希望。小太子也并不像外人所说的那样,光鲜亮丽。
相反,从某种程度上来讲,他们是同为天涯沦落人。
……
时过境迁,白慕灵的双眼,终于彻底恢复了神智,也有了些许的神采。四肢的痛苦也不在,她尝试着活动身子,包括手腕、手肘、手指,双膝。
白慕灵的内心,突然萌生出一丝惊喜,但是又很快,被这狭小的密闭空间,给尽数浇灭。
哪怕是身体,恢复了健康又如何?她依然逃不出这里,还不如死了好。
白慕灵默默地又躲藏在夹角,甚至是就连小窗口,也看不到的盲区内,蜷缩起自己的身体,一动不动,像块儿被污泥所遮盖的石头。
直到——一缕刺眼的白光洒下,照进她晦暗的身体。白慕灵听到了那,许有未能亲近到的脚步声。
那是一双金丝布锦的鞋履,看起来很是华贵。白慕灵知道是小太子,她期待着小太子能带她走,但是她并未抬头。
因为她再也经受不住,希望被再次掐灭的痛苦,如果结局只能是如此,她倒希望自己从来都未曾拥有过。
小太子则看着白慕灵,脸上却并没有同情之色,而是平等与真正的共情。
他双眼含笑,但嘴角并无笑意,反倒是面容温和地朝白慕灵,伸出手。
“跟我走吧,我带你离开这。”
这时白慕灵才像一个,久居深山的小猫般,缓缓地抬起头来。苍白到毫无血色的手指,迟疑地触碰着小太子的手。
因为之前在密不透风的空间,哭号嘶喊了许久,嗓子已经哑了,所以她发不出声音。
那时候的白慕灵,对外界所有的人,都毫无信任,只敢被小太子任意地牵着手,躲在他的身后。
小太子也照顾着她的一应起居,还和一众宫女,亲自为白慕灵,在洗漱后服装打扮。
当然了,沐浴的时候,小太子肯定是没有插手,自然是找来自己近身,可信得过的嬷嬷,为其料理。
只是白慕灵的脸色,实在是太苍白了,哪怕是涂抹再厚重的粉,画再艳丽的妆,在镜子的面前,仍然像一个毫无面色的纸人。
其他宫女见状,一时间有些哑口无言,面面相觑,“这……”
再加上镜内,宫女的面容和白慕灵的面容相对比,更衬出白慕灵的惨白如纸,看着瘆人。
而白慕灵看着镜中的自己,心情也登时也布上阴霾和抑郁,挥之不去。
太子赶紧敲打宫女,“明明是闭月羞花,沉鱼落雁。这是典型的病弱美人,你们懂不懂得欣赏啊?!要的就是这股子弱柳扶风的劲儿。”
“是是是!”
“对对对!”
侍女们连连点头,赶紧找补,且仍然顺着太子的意思,哄着她,夸着她。
虽然知道,这帮人是在安慰自己,但白慕灵的脸上,也难得露出温婉的笑意。
小太子呢,每日并不学什么文章,要术之类。而是带她去各种,有意思的地方玩儿,带着她闯祸。
而太子之所以敢不学无术,闯祸,并不是因为他的权力,有多么庞大,自身有多么的尊贵。
而是在这,萧条空寂的四角天空之内,就没有任何的人,去管束规劝他们。
人人都像是面无表情的木偶,没有八卦,没有生气,只有满心麻木的,重复地做着自己的事情。
这里的人,不光是充斥着压抑,更是对太子本人的一种不在惜,和忽视。就好像他们两个,在这偌大的宫廷里,是透明人一样。
也只有太子的娘亲,性情温柔,寻常的时候,多问太子的冷暖,而对宫里其他的事情,向来都不多做过问。
每个人都心照不宣,每个人也都成为这,封建迷信之下的受害者。
不过好在,哪怕是在这样一个,并不太好的处境之下,两人也同样能为自己找到很多的乐趣。
他们会在每个宫女,太监,木纳一样的神情之上,画上很多古怪离奇的小表情,还比谁画的更好!
直到宫里的所有人,都被赋予上这种有趣的面具,时常有人因为,脸上化妆的事情,认不出对方的脸,继而导致事情没完成,弄得一团乱麻。
“叫你去把杏仁酥,端给娘娘,你怎么把凤梨酥,给端上来了?”
李公公正认错了人,责骂着呢,回身,谁料撞错了人,一盆凉水就浇在了他的头上,给浇得透心凉。
他抹了一把脸,“哎哟,我的天!你怎么笨手笨脚的!!”
白慕灵和太子每每见之,都会开怀大笑。
反正事情一没搞好,大家就报起太子的名字。
知道是因为谁弄的,不敢得罪,所以宫里的老人,也不会对一些小宫女小太监多有怪罪。
有的时候秩序一打乱,反倒能见到少许的生气。不然宫里真的是会压得人,喘不过气来。
两人也会在后花园的草地上玩耍,捉一些鸟蛋。
偷偷放到一位总是面露凶煞,给小太子找茬难堪,在他父皇面前说他坏话,总是声严厉色,口头教育太子的御前太监身上。
只要这个御前太监,一路过御花园,鸟妈妈就会对着他啄,将他后脖颈的衣裳,还有帽子上啄的,都是大窟窿,还在他的官帽上拉屎。
鸟妈妈,简直追了这位太监两个多月,哪怕太监想着教训,小太子也不让,还道德绑架,告诉他这可是一条条生命。
可把这位御前太监给好顿难受,面如菜色,遇到后花园都绕着走。
白慕灵和小太子,却彼此击掌,宣告胜利!
尽管总有人,在他们的耳边熙攘,逢人遇见便说,“你看!这个小太子,又带着他的侍女来捣乱了!”
但是那又怎样?
两个人的心性,是宁愿找一帮小动物,交朋友,给自己解闷儿,也不愿同宫里的这帮人打交道。
只因对于他们而言,动物都要比,宫里的这帮人善良得多。
而且最牛掰的是,小太子不知道什么时候,竟然还精通了鸟语!时不时就向白慕灵显摆,还通过吹哨子,唤来许多的鸟儿,来陪伴白慕灵。
白慕灵歪头,一时间惊叹,甚至感到好奇,“你是什么时候学会的?”
但小太子只是简而言之,匆匆一掠,“跟宫里的口技师傅,学了几天,他说我天赋还不错。”
白慕灵听后,却有些狐疑,因为大部分的时间里,两人经常在一块嬉戏,虽然也不是,每天都是如此,但据太子嘴里说起的这个老师傅,她却从未见过。
在好奇心的驱使之下,白慕灵在宫中,也在各处打听,结果并未找到,太子所说那个,口技师傅。
心急之下,白慕灵心中,登时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。她急于地找到小太子,并在红色回廊的尽头,看到了小太子的身影。
只见太子身旁,有一帮浑身散发着戾气的侍卫。
为首的太监,更是紧紧地跟在太子身后,神色阴沉。
白慕灵认识这帮人,这帮人就是皇帝宫里的,看来是谁的授意,不用多说。
但白慕灵不顾危险,硬是要上前阻拦。
好在小太子及时地转过身,拦住身边的一众人,没让他们做出什么过分的事。
只见白慕灵上手,摸了一下他的肘关节。
太子不禁垂眸,肘部的剧烈疼痛,一下子便弄得他拧眉之中一咬牙,其实已经在隐忍了。
但关节间厚重的结痂片,还是让白慕灵心中猛地心惊肉跳。
白慕灵的双眸中,顿时夹杂着不舍和酸楚。
太子甚至都能从她的眸情中,得知她的心境。
怎么会这样……他还这么小,才十五岁,为什么不放过他。
小太子在忍受着剧烈的疼痛之后,面色苍白地用手,去轻拍,放置在他另一个肘部的右手,笑着安慰白慕灵。
“放心吧,没你想的那么夸张,我没事。”
但白慕灵可是经受过多年苦楚的人,她怎么会不懂!这其中的利害关系?
可白慕灵只能一步步看着他,被一帮古怪的人带走,带向皇帝的宫殿,带向这吃人的深宫……
直到白慕灵不吃不喝,指甲都要嵌进肉里,踱步来,踱步去,在宫殿外,等待了三天三夜。
终于等到了小太子,体力尽失地倒在宫殿大门口。
医师的话,也是惯会骗人,在太子的殿内诊断完后,只是说他睡眠不足。
但可想而知,小太子都在殿内发生了什么。
小太子却让对外封锁的消息,甚至在抓住白慕灵手臂的那一刹那,也是希望,白慕灵不要将此事,告知给他的母亲。
“你知不知道,刚才在殿内……父皇夸我了,他是第一次夸我。”